樊建川是个社会企业家！

Original 姚克俭社企四川

2024-08-23

（全文4400余字）

前不久，我写了《张謇是个社会企业家》，题目引自张謇嫡孙、全国工商联原副主席、江苏省副省长张绪武在2020年张謇论坛上的原话：“张謇不是社会主义者，但在他创建的各种事业中，很有社会主义的因素……张謇是一个社会企业家。”

张謇是谁？

在我们中学历史课本里的中国近代史部分，都会讲到清末状元张謇及其创办的大生集团实业救国的事迹，他是中国近代著名实业家、政治家、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。此外，张謇还被称为“中国社会企业家第一人”。

1953年12月，全国政协会议期间，毛泽东主席说：“讲到中国的民族工业，有4个人不能忘记：讲到重工业，不能忘记张之洞；讲到轻工业，不能忘记张謇……”

2020年7月21日，习近平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谈起张謇，称赞他是爱国企业家的典范。并说道：

“社会是企业家施展才华的舞台。只有真诚回报社会、切实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家，才能真正得到社会认可，才是符合时代要求的企业家。”几个月后的11月12日，习总书记在江苏考察期间，又专程前往南通博物苑，参观张謇生平介绍展陈。

那么，当今有没有张謇般的社会企业家？值得我们去学习、推崇？在这里，我想介绍一位，他便是樊建川。

樊建川是谁？

他曾做过地级市常务副市长，下海经商做过房地产，曾是富豪榜上的常客，但他现在的主要身份是建川博物馆——这家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民间博物馆的馆长。

此外，他还有很多“角色”，四川省政协常委、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副秘书长、四川省山西商会名誉会长、四川省收藏家协会副主席、成都市人民政府参事、改革开放40年百名杰出民营企业家，2019年第五届“全国非公经济人士优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”……

两人有哪些共通之处呢？

两人早年都曾为学从政，并身居要职。

张謇1853年出生于江苏南通的一个普通的书香家庭，16岁中秀才，在此后他多次参加考试，却屡试不中。为了改善窘迫的家庭生活，张謇21岁时走上了幕僚生涯，直到29岁时，他以幕僚身份前往朝鲜平定叛乱，并以高超的文笔写了多篇对叛乱主张强硬的政论文章，才开始崭露头角，并受到李鸿章、张之洞、翁同龢等人赏识与礼聘（但张謇都给予了婉拒)。

此后十余年，张謇一边工作一边考试，终于在41岁考上了状元，被授以“翰林院修撰”官职（级别相当于现在副市长）。

创办实业并有一定成就后，张謇还积极参与宪政改革，是清末“立宪派”的代表，并在民国初期短暂担任过“实业总长”、“农商总长”。

相对于张謇早年求学为官的困顿、樊建川似乎要顺些。

樊建川1957年出生于四川宜宾的一个军人家庭，19岁参军，三年后考入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，毕业后任教于重庆第三军医大学，做了一名大学老师。在任教期间，樊建川跑遍了当地农村，写了许多调查报告，甚至还在国家级学术刊物《中国社会科学》上发表，此时的他还不到30岁。

在学校任教八年后，樊建川决定辞去这份能一眼望到头的工作，后来他转业到了宜宾地委政策研究室。

似乎金子在哪都能发光，因能力特别突出，仅仅四年，樊建川便从政策研究室坐到了宜宾市（时为县级宜宾市，1996年撤区设市）常务副市长的位子，此时的他，仅仅34岁，是当时四川全省最年轻的副市长。

两人都是“官员下海”，并创造了商业上的奇迹。

张謇高中状元后，因父亲去世后在家丁忧守制，那时甲午海战刚刚结束，《马关条约》也已经签订，条约规定外国人可以在中国设厂。但中国人自己办的企业少之又少。时任两江总督张之洞于是授意张謇在家乡兴办纱厂，振兴实业。

创办第一家大生纱厂后，张謇又先后创办了大生二厂、三厂、八厂、油厂、铁冶场、棉厂、书局、房地产公司、电话公司、轮船公司、垦牧公司、盐业公司等数十家公司。民国成立之初，孙中山想邀请他做财政总长，他坚决不接受，只专心做实业，后来短暂做了个实业总长。

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曾给外交部递交过一份《成立共和后的中国新旧人物调查》，其中包括孙中山、黄兴、张謇等95人，在记录张謇在政界和实业界的活动后，有这样一段评语：“他毕生精力搞起来的通州工业今日之发达，足以证明他是中国有力的实业家”。

1993年，36岁的樊建川即将被提拔做市长，在很多人以为他从此将平步青云时，他竟选择了急流勇退，辞职下海。理由是“自己喜欢收藏，当时市长工资很低，根本支撑不起他的收藏爱好。”

辞职后的第二年，樊建川创办了“建川房屋开发有限公司”，正式进军房地产行业。在企业创立之初，樊建川就以“忠义勤信”作为企业宗旨，绝不偷工减料、以次充好。在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中，在很多房屋毁于地震时，只有樊建川名下的建筑屹立不倒，为此，小区的业主们打着横幅感谢他。

上世纪末本世纪初，正是房地产行业竞争激烈、高歌猛进的时代，樊建川硬是将白手起家的企业做进了全省的前十，还在2001年登上了福布斯中国富豪榜，此后10余年，他一直都是富豪榜上的常客。

两人下海经商之初，都确立了为社会谋利益的目标和使命。

张謇为大生起草的《厂约》开篇即说：“通州之设纱厂，为通州民生计，亦即为中国利源计。”在创立之初，大生就以“实业兴国”为己任。张謇有一个很有名的说法：父教育，母实业。他对教育的热情比办实业还高，他觉得要普及教育就要多办小学，小学是教育之母，但是办小学需要师资，所以第一步他选择办师范。

1902年，在开机不到三年，他就开始筹办“通州师范学校”，此后，在他的主持下，又创办了南通女子师范学校、南通农业学校，南通纺织专门学校、女红传习所和多所小学，以及南通图书馆、更俗剧场、公共体育场、多个公园、养老院、医院、育婴堂、盲哑学校等一系列慈善公益事业，他还创办了我国第一个博物馆——南通博物苑。

其创办和参与建设的各级各类学校及教育机构多达370余所，是如今国内20余所知名高校的前身。

樊建川的经历也是惊人的相似。

在他进军房地产行业后仅仅五年，他就开始筹办博物馆了。民间办博物馆，这在当时可谓是闻所未闻的。为了修建博物馆，樊建川四处奔波，一次次被各地政府、开发商拒之门外，别人认为他一个房地产做博物馆，大概率是来圈地的，觉得不靠谱。但最终他的真诚说动了大邑县政府，并拿到了500亩地。

买到了地皮才刚刚开始，建博物馆是个非常耗钱的事，为此，樊建川又陆续卖掉了他公司在成都的办公楼，卖掉了加油站，卖掉了铺面，前后投资十多个亿，几乎把十几年做房地产赚的钱都投进去了。

身边的朋友都不理解、劝阻他，但他说：“四川有 2000 家房地产开发商，少我一个没什么，收藏战争更有意义，如果我们不尊重先烈，后人也一定会抛弃我们。”

经过六年的奔波、筹建，2005年8月15日，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那天，建川博物馆正式开园。如今，这里已经成为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博物馆聚落，有40多个大大小小的博物馆，包括汶川地震博物馆、中流砥柱馆、正面战场馆、川军抗战馆、飞虎奇兵馆等，被称为“中国博物馆小镇”。并且现在在重庆、西昌、广东等地还有数十个馆。而他的梦想是——要建100个博物馆，如今这个梦想越来越近。

就像张謇创办数十家公司、兴建370余所学校，是为了实业救国、教育兴国一样。建川博物馆大门的门联则很好地说出了他下海经商、兴建大量博物馆地真正目的：“为了和平，收藏战争；为了未来，收藏教训；为了安宁，收藏灾难；为了传承，收藏民俗。”

而且，博物馆的价值和意义不止于此，樊建川说，“近些年来，博物馆越来越成为课堂教育的重要补充，越来越多的中小学、青年人开始走进博物馆，从博物馆中获取知识和能量。”从某个角度说，每一座博物馆，又何尝不是一所学校呢？

两人的事业都切实带动当地社会发展进步。

在张謇筹办大生纱厂之前，通州（现南通）城内人口不过4万，没有任何工业，人们过着传统的农耕生活。1985年，张謇把厂址选在了城门以南的荒地，大生纱厂的出现打破了南通的千年沉寂，新企业、新事业不断涌现，逐渐成为南通的新城。20年后，这里成为了全国瞩目的模范城，国内外许多有识之士都来南通取经参观，称她为“中国最进步的城市”，“近代中国第一城”、“中国大地上的天堂”。

包括后来创办民生集团、同样作为中国近代杰出实业家代表的卢作孚，就曾以南通为师、专门来南通考察学习，后来他在重庆北碚开展了享誉海内外的“嘉陵江三峡乡村建设实验”，并创造了中国抗战史上的“敦刻尔克大撤退”。

建川博物馆聚落的所在地为成都大邑县安仁古镇，古镇距离成都50余公里，此前也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城镇。如果按照常规的古镇建设，凭借其靠近成都的地理优势，安仁古镇大概率会成为全国成百上千的古镇中发展比较突出的一个，但肯定会陷入激烈而残酷的同质化竞争中。

但在亿翰智库2018年中国特色小镇年度品牌影响力排行榜中，安仁古镇位列全国第二，仅次于乌镇。2019年3月安仁古镇又荣获中国最佳旅游小镇奖。安仁古镇之所以能在全国众多古镇中脱颖而出，与其特色的“中国博物馆小镇”定位密不可分，建川博物馆聚落功不可没。

当初樊建川先生创建建川博物馆，并希望在全国建设100个馆，本意是为了收藏历史，收藏教训，但实际上，建川博物馆聚落做起来后，极大地带动了当地的就业。以安仁建川博物馆聚落为例，光博物馆的员工就有500人，很多员工就来自安仁本地，此外，带动了周边的文旅产业，产生了多条繁华的街道，很多居民在自己家就开起了旅馆、民俗，餐馆、古玩店等等。

上个月，“四川省企业家研究会社会企业发展委员会”选举大会在建川博物馆举办，我有幸听了樊建川先生关于建川博物馆的发展历程。他说：“现在安仁的老百姓挺富裕，过得挺安逸的，建川博物馆的好多保安大叔，家就住在附近，却还开着宝马车来上班。”

他也曾建议他们践行环保走路上班，但这何尝不是安仁的老百姓们晒幸福的一种表露呢？

“大生”取自《易经》中的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，“建川”则寓意“建设四川”，两者的名字都承载着他们的使命，如今，无论是樊建川先生，还是建川博物馆，我想，是能够承载住“建设四川”一词的。

樊建川是个社会企业家！

2021两会期间，民建中央提交的《关于弘扬社会企业家精神，加快社会企业发展的提案》提到：

“社会企业旨在以持续创新的方式解决社会问题，增进公众福利，以商业模式运作和获取资源，收回投资后不再参与分红，盈余再次投入企业或社区发展，兼具商业、公益慈善和政府救助等多方面融合优势，是民营企业家承担社会责任更高阶、更彻底的创新形式，是调动新社会阶层参与经济社会建设的有效途径，是推动经济平衡、高质量发展和构建美好生活的新生力量。当前，我国正处于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时期，亟需培育一批张謇式的社会企业家……”。

樊建川先生无疑是一位杰出的“社会企业家”，建川博物馆聚落的运营主体是一家企业，我想也是一家优秀的社会企业。在上次的交流会上，樊建川先生也提及了张謇及其创办中国第一个博物馆的事迹。我想，樊建川先生与百年前的张謇先生是心灵相通的。

在那风雨飘摇、战乱纷飞的百余年前的中国，以张謇为代表的中国一大批优秀知识分子，选择了他们的最优解——创办实业经世济民。百余年后的今天，中国正走在实现民族复兴的和平发展道路上，文化复兴、教育振兴显得尤为重要。

我们需要一大批像樊建川先生般的社会企业家！

参考资料（推荐阅读）：

《大商人》傅国涌著

樊建川：博物休闲，志存高远（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）

樊建川：从市长、企业家到重拾民族记忆的从容转身（东哥新财经）

从经商到负债：这辈子，靖国神社就是我最大对手（视觉志）

樊建川：追求生命的真意（冯仑风马牛）

姚克俭

95后社会企业推动者，社企星球(成都)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、四川省企业家研究会社会企业发展委员会执行秘书长、全国返乡青年组织发展论坛发起人。
关注领域：民营企业向社会企业转型、城乡社区社会企业、社会企业与青年发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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